今儿早天色阴霍,仿佛黑夜仍未过去似的,一幅暴雨即将来临的样子。
到学校后,发现那只黑色的招财猫不知怎的被翻了个个——本应抬着一只爪子张嘴迎接来客的,但这下那可爱的脚心却都朝上了。赶紧把它扶了起来,让它还像往常一样去迎接学生们。
附近的商业街以及美容院已经开始搞圣诞节的装饰了——路边的霓虹中间,白色的圣诞树显得格外耀眼。
真是不可思议,日本基督教徒那么少,怎么会流行起圣诞树的装饰了的呢?有人说日本人喜好节日的欢闹气氛,还有人说这也是一种不可多得销售手段,但实际上到底为什么呢?
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
通过明治维新,日本成功地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而中国却没有赶上这趟班车。中西合璧的圆明园被西方列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之后中国又遭到了日本军国主义的蹂躏。跟日本相比,中国此前之所以一直未能实现现代化的一个重大原因,据说在于:日本看中了西方的先进技术,而中国把西方的理念拿来跟自己的一比,却盲目地认为没有什么。即技术与理念的差别。将彼此的理念进行比对在我看来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不过,中国是一个爱面子胜过一切的国家,常拿自己跟别人进行比较,若是自己不能胜出的话是肯定不会安心的吧。
日本当时只想获取西方列强的优秀技术,至于他们持有何种哲学或理念或许并不打算去理解(这也是日本政府在外交问题上费尽周折的原因吧)。在别人眼里显得“落后”时,日本人会反省自己是否是这样,如果确实如此的话,他们会考虑对策……
日本有史以来直至二战前的几十年为止,除丰臣秀吉以外,似乎从未幻想过成为世界上的一等国家。因为周围有大国中国虎视眈眈,从地理条件上看,这种想法本身就不现实。尽管大陆的汉族曾被蒙古族灭亡,又被女真族统治过,但国名依旧,在日本看来,中国是确实存在着的。因此,(日本)没有人会去想成为一等国家或者觉得自己应该属于一等国家。若不是被西方国家侵略了的话,还一定觉得很满足了吧。这也或许就是毗邻大陆的岛国之民的习性吧。
能够做到不夜郎自大,其根本原因在于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无法改变,跟大陆的中国相比,自己简直太渺小了。
然而,为什么日本后来又有了想成为一等国家的梦想了呢?
而且,日本人所谓的“一等国家”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也许“理念之国”的国民都“知道”什么是“一等国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们可以“空谈”一生,也不会后悔,因为目标已经确定了。然而,那些“不着边际”的主义主张等理念,在日本人的头脑中是无法存在的。
今儿早,望着天空突然想到日本有关行星的神话大多都是外来文化。在古希腊,人们常把行星及星座纳入他们的神话里来述说。我所知道的绝大多数有关行星的故事都来自于希腊、罗马的神话。诸如赫拉克勒斯、珀尔修斯的冒险、黄金苹果等,这些对于日本人来说,是让其从小就心动不已故事,只要提起他们的名字,故事情节便迅速在他们的脑海里展开了。然而,话虽如此,这些故事里的人物却离他们的心并不近,因为那些人物都是来自外国的神,而并非日本土生土长的东西。
像杜鹃的叫声——“teppenkaketaka、tokkyokyokakyoku(“专利许可局”的意思)”、枭的叫声——“gorosukehoukou(“五郎奉公”的意思)”、黄道眉的叫声“ippitsukeijyotsukamatsurisourou”(“简单说几句”的意思)、竹鸡的叫声“tyottokoi、tyottokoi”(“过来一下”的意思)、布谷鸟的叫声“akoaru、hayako(“我的孩子,赶快来”的意思)”等,只要是日本人的话,就总会听过的。
不仅是鸟儿的叫声,古代日本人把虫子的叫声都用日语表述了出来。比如蟋蟀的叫声用日语写出来则是“katakase、susosase、tsuzuresase”。也就是说,日本人把这些动物的叫声已经化做了语言,并以此为基础编织出了各种故事。也就是说,日本的故事并不是从行星而是从人们身边作为生命存在的生物体上演绎出来的。
很久以前,常听人说:沙漠地带缺乏生命,那里的人们便只能看到单一的神以及星星,于是产生了哲学,人们便去思考生存的含义了。
但日本却不是这样,比起沙漠地带,这里的自然对于人们来说显得太大方了,洋溢着各种生命。古代,人们只要在黑暗中稍走一下,便会有各种感受。风一吹动,便会听到树叶摇动的声音,或许还会让人们联想起鬼、怪的存在。而大风一过,树木摇动,相倾相挤,人们或许又从中感觉到了它们的愤怒。
适合于人或动物生存的环境同样也适合于鬼怪生存。这也是人作为人存在的同时又能妄想异界所不可或缺的条件。大地或者大自然一方面给人们以恩惠,另一方面又让人们敬畏它们,否则就给予他们大大小小的惩罚。
当然,这里存在的所有物质都有可能被视为神,因为人与其他生物的存在价值并无二致,都是生命而已。大海、山川不用说,草木花鸟虫兽等曾经都被敬为神,也被惧为鬼怪。哲学、理念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生活。对于日本人来说,仅仅谈论这点内容就已经是“空谈”了。
在日本,有关山川树木的神衹,除了古代的一个时期以及战前一段时期以外,跟外来的佛教均能够友好相处,大家没必要对生命体进行区分。
伊斯兰教徒们常说:“日本人没有宗教,所以不能相信”。每次听到这种非难时,我都在想:“是么?日本人真的没有宗教么?”也许,他们所说的“宗教”日本确实没有,但日本有各种各样的鬼怪。也就是说,这里住着“妖怪”,而且大家也没有觉得跟妖怪共存有什么不好,只要彼此都快活。所以,外来的神衹看见这里人、妖能愉快地共存,也才会来这里做客的吧。
当然,话虽如此,我却从没有见过什么鬼怪或妖怪,要是有的话该多好。“存在”无论是何物,都不应该被拒绝。拒不承认某种存在的顽固社会一定不是什么好社会。社会成立的前提就在于它的多样性,若是不承认这一点或者这一前提崩溃了的话,它就不可能富裕起来。
日日是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