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依旧是晴天。
说说教室里的气氛吧。
来我们日语学校学习的学生当然不会是那种在国内获取了公费留学资格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能力普通或在自己国家“只能发挥那一点儿能力”的人。
他们入学以后,即使是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如若任其自然的话(即老师不管或者负责的老师没能力去管的话),教室里的气氛立刻就会膨胀起来的。
也就是说,学生们别说集中精力学习了,他们的心都会像一个个“分子”似的在教室里自由地飞来飞去的。这种氛围,站在授课老师的角度上看的话,完全就是一个散漫自由的“教室”,谁都会愤怒:“这种地方还能上成课么?上课之前还是先整顿一下班级吧!”
有时,教室里的这种“膨胀”气氛还会带着点能量爆破着冲出教室……那种情形真可谓自由自在,出入随便,不受任何制约了。到了那个份儿上的话,形式上大家都在“学习”,可实际上课堂里的“学生”已不是学生,讲台上的“老师”也不是老师了。
这种班级,即便是让有能力的老师来教,他们也会感到力不从心的。为什么呢?首先,对于这种学生,即使想跟他们对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即使想从心理上打动他们,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去影响这些没有那种习惯的人。
虽说都是发展中国家吧,那些有过殖民地体验的国民们对于操旧宗主国语言或英语的人就显得非常服从。也就是说,对于上级他们能够服从,就像他们服从等级高于自己的种姓一样。而且,即使那些旧宗主国语言或英语讲的不怎么样但在国内的地位比自己高的话,他们也会服从的,就像已经养成了习惯似的,哪怕这里是日本…….
斯里兰卡的学生大批来学校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形。
不过,去了一趟斯里兰卡以后才明白:在他们那里,一个班级一个教室(尽管我们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是行不通的。我们的常识——一个班级一个教室——只存在于先进国家或经济上比较富裕的国家,在那种发展中国家是不成立的。在斯里兰卡,教室是一座没有隔断的长长的、宽阔的平房。教室的一侧挂着十几块黑板,每块黑板前面都排满了桌椅。班级与班级之间没有界限,仅可以从学生们桌椅对着的方向来判断他们属于哪个班级,因为每个班的学生都是朝着自己班级的黑板坐着的。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孩子的坐向根本没有朝着黑板,有这么坐的还有那么坐的……这种状态下,考试的时候随随便便就可以抄袭到邻近同学的答案了,那还如何判断该同学的能力呢?其实不仅如此,这样的话连该学生是否理解了授课内容或者成绩到底是好是坏(除非等到最后的全国统一考试时)都无法了解了。
认真直率的学生在哪个国家都有。这种学生无论出于何种状态下,或许都不会作弊、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然而,这仅仅是基于“性善说”的推论而已,我想假如周围的大部分人都在作弊的话,那么该学生也不会犹豫的。因为在那种环境里,作弊已成为普遍现象,不需要什么犹豫。考试的时候,只要向周围转一下头就可以了——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情。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可并不是那种不可救药的学生。简单讲,他们都是些普通的“善良人”,并不坏。要说坏的其实是那些造就了这个让他们轻易就可以作弊的环境的人。这些学生从小到老都能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话,当然也就无所谓了,因为那也算是人生的一种幸福吧。然而,来到非以此价值观为主体的日本以后,还抱着这种观念要上日本的大学或进日本的企业的话,可就成问题了。
他们小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自己努力(这里的“努力”是指日本人及东亚圈内所说的“努力”,跟他们常说的“努力”并不是一回事)的习惯,一到考试就抄邻桌或前后桌同学的,而邻桌或前后桌的答案又是从其它地方抄来或转抄过来的……反正就是这么对付吧,至少可以把答卷填满了。
当然了话虽如此,并非所有的学生都是这样的,他们中间,有些人来日本以后确实也在努力学习。但作为老师,事先必须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他们一次来的20多个人里面,顶多只有一两个真正想学习且有能力学习的人——否则就惨了。
以前,在其他日语学校里帮忙的时候,碰到过来自中国上海的学生,他们可真是让我头疼死了。他们休息从不向老师请假,明明来了学校,可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消失了,而且还是集体行动,搞不清楚他们中间有谁在这里上过一整天课。那时,我真的感觉到设置点名簿的必要性了。
问他们:“你们在上海上过技校(非普通高中)吧?当时也去学校吧?”他们都点着头说:“不过,也就是想去的时候才去,一周去个几次吧。而且,去了也是跟朋友们见面后,就到别处去玩去了。”
像这种日语学校,当时就是因为专门去上海招了生,才被上海的日语学校给骗了。而当时我所执教的那所学校在上海还派驻有专门的负责人。那时常有电话打到学校里来,问是否招收那种学生,显然是有专门的“组织”在往日本送人。当时要是就拒绝了的话,也不用花钱专门去上海招那样的学生去了。现在想想他们真是在白花钱……
虽然他们也都是些普通人,每天无所事事地过活着,可年纪也都25、6岁了,自己不学的话,再劝他们也是白搭。而且,他们即使有学习的愿望,也坚持不了几天,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来日本学习的。
可就像这种人,也想进大学呢。其实,日本也有招收这种人的大学,只要你愿意去那里且能够支付高额的学费的话。不过,即使是那种大学,进去以后学习也是很辛苦的,也有人坚持不到毕业就离开了。而且,作为大学方面,接收了那种学生以后,他们自己也很难办的。可为了组织的存续,他们需要资金,结果就产生了这样一种心理——与其没有一个学生坐着等死,还不如让这些学生先交了学费再说,反正他们也不想学习……
当然,这种学生现在应该越来越少了。就本校而言,那种自己不学习(有时,他们错误地选择了本校。其实,像他们那种人,选一个学完两年就只能达到“高级”水平的语言学校就足够了。)还要给老师添麻烦甚至扰乱其它同学学习的家伙基本上都见不到了。大家只要进了教室,就只需考虑如何集中精力去学习就行了。
学生们精力一集中,教室里的气氛立刻就会紧张起来。当然了,那些“没什么能力只能教书”的老师或者“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的老师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凡事都有外行无法理解的地方,不论你从事什么工作,最让你感到害怕的也就是遇见同行的专家了。作为教师也一样,遇见同行的专家教师(指在教育现场锻炼过来的人,而不是指那些仅仅有知识或者教过了一些有能力想学习的学生的老师)时也会有这种感觉。顺便提一下,这种专家教师也并不是指那种因为在教别人就认为自己是老师的人。当然了,那些不知道教别人是件可怕的事情的人,是不会明白这些道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这种紧张状态能够承受90分钟的学生,通常也不会来本校。因此,就有必要时不时地让大家喘口气歇一下。当然了,前提条件是大家必须能够在听到老师的指示后立即恢复到原来的紧张状态。
学校的厨房里有一扇朝东的窗子。窗前的狭小空间由于常常阳光明媚,所以就放了一些盆栽。前些日,一盆蔷薇朝着窗外已绽开了一朵花儿。
当然了,这朵蔷薇是朝着东边开的,因为花儿好光。可不知什么时候,花儿的方向却被转到了这边。的确,朝着这边的话,对于看的人来说,花儿的美丽与可怜就一目了然了。然而,花儿的心思却是完全相反的。它们或许在想——我可不想看人啊,我想看的只是阳光……
凡事真是很难啊。
日日是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