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非常安静,四周静得让人难以置信。天气预报上说,今天行德地区也有大雨,可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场大雨呢?——如此安静的话,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安了……
日本语能力测试结束后,学院工作的主要方向又转向了“辩论大会”。迄今为止,在这一方面,本学院一直是采取回避态度的,然而这一次似乎必须得参加了。可作为教师,由于知道学生们日常非常繁忙,又不好开口去要求某个学生去参加。结果,这一任务就落到了“人好”又比较好说话的学生的肩上了。除了学习以外,大家都还要打工,因此所谓的参加,也只能是见缝插针地抽些时间去做而已。而且离辩论大会开始的时间也不多了,参加人员决定以后,到开始录音为止,也就仅剩下10天了。所以说,这种参加是困难重重的。而且,还要准备11月份的留学生考试,学校现在已经必须开始策划如何对付考试中的“综合问题”了。
总而言之,选择参赛学生是一个难题,让他们去写参赛作文也是一个难题,而对他们进行必要的辅导又是一个难题。而且,对于参赛学生们来说,说比写还更重要。
通常情况下,对于就学生们(从今年7月份开始,他们的身份已经变为“留学生”了)来说,他们的处境决定了他们无法心安理得地去准备参加辩论大会的作文。
在博客中,我也反复提到过,即使能在本校学习最长时间的学生(即4月份入学,从字母“あ、い、う、え、お”开始学起的学生),通常也无法参加这种辩论大会的比赛的。
他们4月份来日本后,先花半年时间学完日本语(Ⅰ・Ⅱ),然后再用4个月左右的时间学习《中级日本语学习》及《现代日本语教程Ⅰ・Ⅱ》(期间,还要导入《日语能力测试》的N2、N3、N4。)。对于这一水平的学生来说,还没有能力去阐述自己的主张。而且从日语的四个方面来讲,汉字圈的学生如达不到N1的水平、而非汉字圈的学生如达不到N2的水平的话,也是不行的。
不仅如此,像写作技巧问题,包括中国在内,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都不是很重视的。他们的学生连“随心所欲、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的小学生作文水平都达不到。
特别是和日本具有共同的汉字文化的中国学生,这种作文病格外严重。每次给要考大学或大学院的学生们辅导作文的时候,他们总会先:“老师,那个……”即使对他们说:“那就试着写一下自己真实的心情或者所见所闻吧”,他们也只会僵在那里动不了笔。
他们所会写的就是:“我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即我是个很……的人。”这完全脱离了他们的真实情况,即写的都是些“虚像”。也就是说虚假的东西他们写得都挺好。这样的话,我也不好再用“剥开虚假的面孔”来形容了,倒是自己反而觉得有些不安了,原来他们只会写虚假的自己啊……
其中,有些学生属于那种所谓“诚实、谨慎”的学生,他们写不出那种自我吹嘘、厚脸皮型的作文,因此只好干坐着不写(这种学生至少还认识到自己并非那种很优秀的人,而且也不会自己欺骗自己。)。
那种自我陶醉型的、惯于吹嘘的学生会写很多事情,但他们写得东西让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些“虚假”的东西。“真正的你到底在哪儿啊?”——这么一问,他们便也僵住了——因为迄今为止,自己都是这么写文章的,谁也没有把它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过。
“写虚构的东西也需要技术。假如连真实的东西都写不出来的话,那怎么能写得出虚构的东西呢?”——无论如何辅导他们,他们也无法理解这一作文原则。
所以,他们总会先:“老师,那个……”
去年辅导过的一个学生就是这样,(辅导之前)起初,不知道她心里藏着很多要说的话,只是看她无法写出作文来。“老师,我写不出来,写什么好啊?”——她一脸不安地看着我。知道她很不安之后,就先让她说出来了,也就是说,先不写先说。
结果,她就开始说起来了,我一一予以肯定。最后,选择了一个写作方向,即写当时的我。在这一题目下,先写当时发生了哪些事情,然后再后写自己所感觉到的以及所思考的事情(即为什么无法直率地讲出来——对这一情形的思考)。
这已经不是“日语教育”的事情了。
然而,我却觉得这正是日语教育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它相当于一种 “心理疗法”,只不过医生会使用砂子等东西,而在这里,我们作为日语学校所使用的是“语言”,即通过语言使学生们达到解放自我的教育目的。
不解放自我,我们就不会用语言表达自我。自己总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我否定的话,用语言表达自己便会成为一种痛苦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们便无法通过语言表达看见应然的自我了,因为在自己的眼睛里,自己总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人物。
或许,这完全是由于他们自己国家的教育使他们变成了这样的吧,而且,感受性越强的学生,所受到的毒害也越严重,他们往往会自我否定,因此便不会写作了。在那种教育环境里,也有一些学生很会韬晦自己,但要想不被环境吞没坚持下去的话就太难了。
凡事如何感受、如何思考纯属个人的自由。因为说出了口便遭到非议批评的话,这对于今天的日本人来说,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假如一个国家的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那当然就会有人说了——“你这种感觉是错误的!”
其实,人的“思考”、“感觉”本身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错误”与“正确”(付诸于行动了的话,或许会变为违法或非法的行为,但那也是缘于给其他人带来了麻烦或损害的事实而已。)当然了,人有资质的高低之分及经验、知识的多寡之区别,其“思想”、“感觉”也会有深浅的不同。但无论哪一个,都不属于绝对的错误。
一旦明白了这一道理,我们便可以顺畅地写下去了。但仅仅如此,也还是不够的,我们总不能主次不分地什么都写吧。因此就需要进行下一道工作了,即找出哪些是值得一写的题目。这就要看我们个人的判断能力了,怎么思考、如何感觉是个人的自由,但该题目是否值得一写、以及是否需要现在就加以考虑——需要我们判断决定。一旦决定了,之后就是如何让该题目更具有深度和广度的问题了。
不过,话虽如此,要问在日语学校里实际上能否做到这些,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仅仅不到2年的时间里,本校能够做到第二步的学生也就是那些想学习的学生而已,而且,还需要老师在课外进行必要的辅导。
通常情况下,如果仅仅是懂点儿日语的老师的话,给学生们教点儿日语知识也就完了,他们通常没有什么教书育人的观念。但是,日语学校也毕竟是所学校,从教育的角度上看,学校里必须存在能够看护学生的人。有时,学生们身上会发生跟日语完全无关的事情,这个时候,如果仅从经营层面来考虑并解决问题,或者采取逃避态度——“我只是个教日语的”——的话,那么学校也就难以称之为学校了。
学生有良师给予呵护的话,会成长的更快的。相反,有些人自称为“教师”,却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情况,被这种不良教师关照了的话,学生也会越发地变得不良起来。对于那些无法称之为“教师”的教师,最好就是让他们作为反面教师存在。当然了,这就不属于教育现场的问题了,而属于经营或组织方面的问题了。
言归正传,也就是说,在自己国家的时候,这些学生大多都没有接受过这种作文训练。
看到这些学生,我也再次深深地感觉到:日本真是个和平与自由的国家。当然,由于太过于和平,有时候会连和平的含义都不太清楚了。可每次看到这些不得不作茧自缚的其他国家的年轻人的时候,我都会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像他们一样,自己把自己的心给束缚起来过……(当然了,不仅仅中国人这样,那些在一元化价值观理论统治下成长起来的人,都会在无意识之中变得如此。无论是什么主义还是宗教,结果都一样。受其教化的人要么完全服从,要么极度叛逆,要么就保持沉默。)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经常看不清自己的能力有多高。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他们深信自己是属于那种具备优秀能力的人物,即不需要努力的天才。或许,迄今为止,他们从未有过这种挫折的经历,即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赶上别人。
在自己国家的时候,由于父母的收入有限、或者地区差别太大、或者与政党之间没有关系等原因,自己的能力无法发挥。有些人就觉得,日本是个自由的国家,在这里自己的“优秀能力”一定能够得到彰显的。
其实,无论日本再怎么自由,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的。日本人在其成长过程中从小就会经历各种挫折,无论是在俱乐部活动中还是在其他学科如音乐或美术等领域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挫折的,而且,有时候与生俱来的能力还会为自己带来灾难(有能力的人会明白对手的能力的,因此,有时候会产生绝望情绪。)。
然而,要让学生们领悟这一道理,却并非本校能力范围所能及的。
因为,学完以《高级日语学习》为主的高级教材,通常要到第二年的5月末了。然后才能够让学生们读些普通日本人读的新闻报道、文学作品或添加一些高中的教材,能做到这一程度,已经是最大限度了,不可能再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了。
而且,除上述学习以外,作为调节,每一、二个月还要搞一些惯例活动、或者带学生们去镰仓、横滨、明治神宫外苑或博物馆、动物园、富士山、日光、迪士尼乐园、迪士尼海滨等地方,换换心情、增加一些见闻。况且,这期间,每年还要参加两次日语能力测试和两次留学生考试。
日语学校有没有能力,(站在公共教育界出身的教师的角度来看)完全在于该学校有没有能力让那些不具备基础教育能力的日语教师掌握教师的基本思想与解决问题的方法。假如无法让他们掌握这些的话,那一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很快就变得“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了。而那些对于教师的尊敬还没有习惯的人,一被别人尊称为“老师”,就很容易飘飘然的。有时,我就在想,为什么这个人不怕站在讲台上呢?
的确,人生来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老师的,那些不能为人之师的人往往只是由于不懂得教授方法或者是不具备观察学生的慧眼而已。
那些被尊称为“教师”或被别人称为“老师”的人,如果因此就打算稳坐高台的话,日后必然会摔得很狠的。
为此,对于教师而言,离开讲台以后,认真备课和培养自己观察人的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本来属于教育机关的事情,可现在由于没有这种组织(真是不可思议,日语教师都没有受过教育专业的培训。也就是说,他们原来并非是作为教师被培养的。),后备教师们也只好在现场观看前辈教师的做法,一边帮忙一边自学了。可要是现场没有这种有经验的前辈教师的话,那他们就只有换工作单位或在眼下的工作岗位上牺牲下去了。
日日是好日